这件事还得从我三岁那年说起。
我三岁那年,父亲刚刚转业,很少回家,母亲也为了家用早出晚归。只有我奶奶和我爷爷陪在我身边。
听我奶奶讲,因为我时常见不到父母整天大哭大闹,为了哄我什么招都试过,就是收效甚微。隔壁邻居看不下去,就给我奶奶介绍了一个保姆,从邻居嘴里说是一个很会照顾孩子的年轻女人,在她手里照顾过的孩子都听话的很。
起初,奶奶只是听个过场,她觉得一个年轻人能懂怎么照顾人吗?本来没当回事,但是说可以免费试用一个星期,奶奶就本能地答应了下来。
那年轻女人来的时候穿着一身很朴素的棉服,和她的清秀的外表格格不入,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像是行李。
奶奶看女人来了,就热情地招呼她进屋,女人也不拘谨,和奶奶说笑着就进了屋。
“哎呀,你说你这小姑娘,这体格子还能照顾孩子,真是不容易啊。哪里人啊?”奶奶将女人拉进屋后仔细打量了一番。
“四川河梁的,今年闹洪水,老家没了,只能出来谋生了。”女人苦笑着将手中的编织袋放在了地上,瘦小的手上全是厚厚的茧子。
“哎呀呀,看我说错话了。家里人都没事吧?”奶奶牵起女人满是茧子的手,邀她在客厅坐下。
“没事的阿姨,家里人都好,在洪水来之前就搬走了。”说罢,女人像是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转而说道:“阿姨,请问你们家的孩子呢?我能见见吗?”
奶奶本想继续打探,但女人提到了孩子,奶奶也只好作罢叫我出来。
“黎黎,快出来!”奶奶扯着嗓子喊我的名字。
“黎黎吗?很好听的名字,是哪个字?”女人对名字好像很在意。
“黎明的黎。”奶奶回答道,说着我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来到了奶奶的跟前。
“黎黎啊,这是……哦,还不知道姑娘名字呢。”奶奶对着女人尴尬地笑了笑。
“我叫文秋,叫我小秋就行。”这个叫文秋的女人正仔细地打量着躲在奶奶身旁的我。
奶奶见我躲在她身旁,就想把我拽出来。
“快来见你小秋阿姨,以后啊就是小秋阿姨来照顾你啦。”
我被奶奶推到文秋的面前,在模糊的记忆里,文秋是一个看起来很亲切又很漂亮的大姐姐,就连小时候很怕生的我初次见她时也只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随后的一个星期,在文秋的照顾下,我好像真的不闹了。
一个星期后,奶奶决定让文秋留下来照顾我,并支付了前一个星期的费用,即便文秋再三拒绝,也架不住我奶奶生拽硬拉地给钱。
在文秋正式照顾我后,我的毛病才有所改善。
文秋送给了我一个香囊,她说看我夜里总是睡不着,就拿这个香囊放在枕边,有助于睡眠。
在我印象里,我好像很抗拒这个香囊,它并不是香的,而且有股说不出来的异味,时不时还会出现一股子铁锈味。不过这香囊有助于睡眠倒是真的,每当夜里她将香囊放在我的枕边,即使难闻,但不出几秒我便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醒来,香囊已不在枕边。
文秋很喜欢带我去一个公园玩,那里植被茂密,茂密得几乎不见阳光,有些娱乐设施,秋千,滑滑梯,旋转转盘,小木马什么的。那里还有很多和我一般大的小孩,所以我很乐意跟文秋去那个公园玩。
然而那个公园好像仅存在我的记忆里,多年后我再去寻找却廖无踪迹。
在文秋照顾我的一年后的一天下午,那天是我生日,父母打电话跟我说会回来陪我,我很高兴,想去把这件事告诉文秋,但是文秋不在我的房间,放在她床位旁的编织袋也没有了。
就这样,文秋莫名其妙地在我家消失了。
之后我问过奶奶文秋去哪了,但每次奶奶像是充耳不闻一样,或者直接岔开了话题,文秋的事情只字不提。
自文秋消失后不久,我又被先后安排了两个保姆,直到父亲稳定了工作,母亲回家照顾我。
随着时间流逝,我也不再向奶奶追问文秋去哪了。直到小学四年级刚放暑假的那天下午。
那天下午还不算热,我和几个玩的好的同学打算放学后一起去学校后街吃汉堡。刚走出校门要进后街小道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了小道。我本没有多想,但不知道从哪来的力量推动着我的脚向那个身影跑去,并且边跑还能边能听见有谁在我耳边低语。
我跟随着那身影一路跑到一处灌木丛,耳边的低语忽然消失,等我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我已经跑到了文秋带我来的公园里。
我环顾四周,又仰望头顶,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我站在僻静阴郁的丛林之中,竟感觉有一丝凉意。
正当我疑惑之时,一阵孩童的笑声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向着笑声方向看去,没有一个人影,只有空荡荡正在摇晃的秋千和不停在旋转的转盘……不对!
“啊!!!”在某一瞬间,那个令我恐惧的身影出现在了秋千上,旋转的转盘上,不止,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他们在对我笑!我被吓地瘫软在地上,仅一阵风拂过他们就消失了。
我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心脏狂跳不止,我意识到自己必须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我朝着公园的反方向逃跑,然而我却发现,这里被纵深的灌木丛紧紧围住,四周除了密林没有任何出路。
我慌了,此刻的我仿佛是自己的皮肤被扒了个干净,周身的每一处空气都在剐弄着我的血肉,就算是蜷缩在一角也无法找回一丝安宁。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一阵低语突然从四周袭来,随后又是一阵晕眩,我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经在家里了,旁边坐着母亲,她看我醒来就赶忙给我倒水。
我问母亲我怎么了,母亲说我刚出校门就昏倒在地,同行的同学回去把老师叫了来将我送回了家。
“我好像做了什么梦?”方才的经历,我已然记不清了。
然而,我衣服的荷包里不知何时被人放了一只香囊。
自那以后,我犯上了总头疼的毛病,去医院看过,医生也只是建议我去看看心理医生,因为不管是核磁共振还是脑部CT都看不出什么问题。
于是,在医生的推荐下,我去了一家私人的心理诊所,此时我已经小学毕业了。
“我已经在李医生那里大概了解了一下。白黎对吧?各项身体检查没什么毛病……能跟我聊聊你平时头疼是怎么来的呢?”给我看病的心理医生姓张,是一个看着很年轻的男人,他坐在我身旁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我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环顾了四周,从没来过心理诊所的我对这种安静私密又宽敞的房间很感兴趣。
张医生看我对他这很好奇,没有立马让我回答,而是耐心地等待,直到我开口。
“应该是三年级下期的时候,那天放学回家,然后听家里人说我中暑晕倒了,但是我总感觉我是去了什么地方,但始终想不起来。然后从那天后我的头开始偶尔疼痛,直到现在开始越来越频繁了。”我一边仔细想着,想着一定要说清楚不能遗漏细节,一边又无法具体说清我的头疼究竟是怎么来的。
张医生见我想的困难,就让我先不想,并让我喝了一口水。
“按你说的,因为一次中暑后头就开始疼了。然后现在的情况是你的大脑没有任何问题。你说你总觉得去了什么地方……你现在想不起来是吗?”张医生一边提问一边思考着。
我点了点头。
“你觉得是梦吗?”张医生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一旁,他双手紧紧相扣,整个身子向我前倾。
我摇了摇头。
“这样,能跟我聊聊你小时候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我低下头,挠着头发,仔细回想着在中暑之前的事,一直想到读小学之前那些模糊的记忆。
“好像有一个香囊。”我闭着眼,那难闻的香囊随着我的鼻腔窜进了我的脑子里。
“香囊?还有呢?”张医生开始循循善诱起来。
“还有……公园……文……文……”到了那个名字我始终想不起来了。
张医生见我想得很困难,于是询问道:“这样,白黎,有一个方法可能会让你记起来,你要试试吗?”
我点了点头,“好。”
于是,张医生对我开始了催眠。
他让我躺在一张伸展开的沙发上,那沙发很软很舒服。
然后让我闭上眼睛,此时房间里放起了舒缓的音乐,然后张医生用很小很轻柔的声音跟我对话……
在不知不觉间,张医生的声音开始模糊,身体开始变得很轻,仿佛要消失了似的。随后就是一张张画面开始浮现在我眼前,脑里像是有什么目的,带着我寻找着浮现在我眼前的画面,并促使我走进去。
等我再次醒来,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我睡了多久?”
“15分钟。”张医生微笑道,但我能看出他的微笑很勉强。
“那我头疼……”
张医生愣了一会,我看到了他手中的笔记本,他连忙把笔记本收了起来。
“这样,我给你开点缓解神经的药,你先去休息室。”
随后,我被张医生请出了治疗房间。
在休息室里,我从门缝看到了父母被张医生叫进了治疗师,许久后才出来。
父母出来时,面色焦虑,但进休息室带我回家时又露出了张医生一样勉强的笑容。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家后,父母翻遍了我的衣物,像是在寻找什么。
“妈妈,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们回家就不跟我说话啊?”我拉着正在一堆衣物中翻找的母亲的衣角。
然而母亲只是将我的手拽开,轻轻说了句“乖,去房间玩。”然后又开始了翻找。
那一天我记忆犹新,父母从我的衣服里找出了那个香囊,并在奶奶的面前将香囊焚烧了。香囊被焚烧时,奶奶的神色严肃,父母的神色也跟着严肃。我看着燃烧的火光,好像头脑清明了很多。
本以为从那以后,我就会好起来恢复正常生活,然而没想到的是,一切都才开始。
没错,该讲讲现在了。
这几年过的并不好,虽然头疼消失了,但疼痛并没有消失,我的躯干和四肢也开始了疼痛,这让我更加痛苦。我曾多次去往张医生那治疗,虽有些效果,但也不能根治。
“张医生,请问小学的时候,你到底从我潜意识里问出了什么?”我一直想知道这件事,但张医生总是守口如瓶。
“白黎,你是未成年人,按照守则,只有你的监护人才有权查看就诊内容。或者你成年的时候。”张医生已经戴上了眼镜,不过他的笑容自然了很多。
他知道我快成年了。
按照惯例,张医生给我开了点止疼药和治疗神经的药物后就让我离开了。
这几年因为疼痛,我错过了许多事,许多人,这在我心中积攒了很多愤懑,我不能就此罢休,也等不及等到成年。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等张医生离开后,悄悄从窗外溜进诊所。
我一直等到傍晚,张医生才离开诊所。
等张医生离开后,我翻窗进了诊所,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本以为他办公室的门会上锁,但是并没有。
我很轻松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并一样轻松地打开了他的柜子,但是那个写有我的诊疗记录的本子并不在里面。
于是我又翻找了他的其他柜子,有一个柜子里整齐地存放着档案盒子。
我逐一查看,并抽出了我最开始就诊的那一年的诊疗记录。
“2014年10月7日;就诊病人:白黎;年龄:9岁;主治医生:张怀明;
就诊记录:
在与白黎的简单对话后,提取了三个关键信息,分别是香囊、公园以及一个以文打头的名字。为了更好的了解病人的病情,我在经过病人的同意下对其进行了深度催眠。
深度催眠过程如下(一问一答):
问:请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答:文……文……
问:请问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吗?
答:去……公园。
问:公园里有什么?
答:有……秋千,有木马,有滑梯,有……(表情开始痛苦)
问:是谁带你去公园的?
答:是……文秋。
问:文秋是谁?
答:是……保姆……文秋……你是谁……文秋……
问:还有其他人在吗?
答:有,有文秋,有一个……一个大人,他……好像……还有小朋友,很多……
问:那个大人是谁?
答:我……不知道(摇了摇头)。
问:那都有哪些小朋友?
答:(摇了摇头)。
问:那么……
答:(抢答)他好像受伤了……文秋……你要我救他吗?那些小朋友都救了……文秋……
问:他哪里受伤了?
答:他头受伤了,全是血,好恐怖!
问:白黎,你能走出公园吗?
答:我走……我走……
(30秒后)
问:你现在到哪了?
答:家里,有奶奶……有文秋……文秋叫我睡觉……香囊……香囊好难闻……
问:香囊里有什么吗?
答:(摇了摇头)。
问:香囊是什么味道的?
答:是……一股臭味,还有……铁锈的味道……
问:文秋现在在干什么?
答:在我身边,给我唱歌。
问:奶奶在干什么?
答:奶奶……在文秋身后……有一个发光的东西……文秋……不见了……
问:文秋怎么不见的?
答:我……我不去公园了。让文秋回来吧!奶奶……文秋……
问:为什么奶奶不让你去公园?
答:因为奶奶……奶奶不让我去……是另一个人,我不是他……他不是我……
问:另一个人是公园里的那个大人吗?
答:不……我不要是他……奶奶我错了,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由于病人情绪开始激动,我终止了深度催眠,并及时唤醒。)
……”
看着这份匪夷所思的诊疗记录,让我心里发毛,不禁质问自己,这真是我说的吗?我再次回想文秋的样子,已然是模糊不清了。
“你在干什么?”办公室里的灯突然亮了,我与半路返回的张医生撞了个对视。
“你知道私自闯进诊所我可以告你!你犯法了你知道吗?”张医生看起来很气愤,“现在马上从我的办公室离开!”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离开了张医生的诊所。
回到家,我回想着那篇诊疗记录的内容,那一句“杀了她”让我久久不能释怀,我不禁想到,难道文秋死了吗?
随后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会呢?我那时才四岁,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此时,我的头开始剧烈疼痛,接着深埋在脑中的记忆开始倾泻而出。
十八岁生日这天,我完成了对这副身体最后的占据,姐姐的仇已然报了,该我照顾姐姐了。
我攥着属于姐姐的香囊,去寻找下一个属于姐姐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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